第19章
“最上先生。”
11月中旬的某個夜晚,晚風中混雜著寒冷的空氣。工作結束的最上和長浜一起離開辦公樓,走向霞關車站的途中,一個男子站在路邊像是在等人,擦肩而過時突然開了口:
“我是《平日周刊》的記者,有些問題想問一下,不知道能否給點時間?”
最上詫異地看著旁邊這個臉上浮著淺笑,眉目間充滿挑釁的男子,放緩了腳步,與此同時,該男子遞上名片,靠近跟前。
“你不知道在職檢察官是禁止采訪的嗎?”
長浜氣憤地提高了嗓門,站在最上前面攔住了該男子。
“隻是問一點私人的問題。”
這句意味深長的話,觸動了最上的神經。
“不行不行,《平日周刊》是想被記者俱樂部除名嗎?”長浜語氣強硬地制止了他,趕緊催促最上說,“檢察官,我來處理,您先走吧。”
聽到長浜的話,最上心中雖有遲疑,還是離開了他們,向前走去。
“最上先生,說說您學生時代的宿舍生活吧。”
聽到背後傳來的聲音,最上不由得回頭看。
記者的表情像是抓到了巨大的把柄,得意揚揚地看著最上。
“最上先生5月12、13日去哪裏了……”
男子的話還沒說完就被長浜的怒斥打斷,但已經穿透了最上的耳朵。
最上隻覺得脖頸發涼,傳來陣陣寒意,轉過身來無意識地加快了步伐。
終究還是被發現了嗎?
心中沒有出現否定的想法。
大腦一片空白,無法思考。
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思考了一下,結果和剛剛直覺意識到的沒有區別。
終究還是被發現了……
最上深吸了一口氣。
已經麻木的大腦被一股不知哪裏來的力量緊緊抓住。
過了一會兒他才意識到,那是一股深深的挫敗感。
原來終究不過是一場有勇無謀的慘敗。
可是當初,無論如何也做不到坐視不管的。
最上回想自己的心境變遷,被迫放棄的那個念頭讓他痛苦地想到了這些。
進入11月下旬的那個周二,最上被永川正隆刑事部長叫過去。
在刑事部長的辦公室裏,除了永川,肋坂達也副部長也在。他們看著最上走進房間,目光中是前所未有的陰郁。
“坐吧。”
最上走到沙發的另一邊坐下來,永川開了口:
“後天發售的《平日周刊》,聽說會發表關於蒲田案的突破性報道,這是從《平日新聞》的記者那裏聽來的,說是令人震驚的特大新聞。”
永川盯著最上問道:“你可有線索?”
自從遇到那個記者突如其來的騷擾之後,可能是因為有了充分的思想準備,最上隻是覺得那個日子快要來了,沒有表現出任何情緒來。
“關於蒲田案,尤其是白川雄馬加入到辯方之後,《平日周刊》斷斷續續發表過一些支持辯方的報道,這次應該也是這些伎倆吧。”
兩個人冷冰冰地看著最上。
“現在,正在和《平日新聞》的記者交涉,讓他們給我們看早期印刷本。雖然還不知道詳細的內容,不過現在得到的消息是,對某位檢察官提出了不少的質疑。”
永川說完,看了看最上的反應,沉默了一會兒繼續。
“那個檢察官說的就是你。”
“質疑什麽?”最上迎著他們的視線反問。
“其一,松倉重生自首的根津案的現場,那個學生宿舍,負責蒲田案的檢察官在學生時代也曾住過。”
最上眯了眯眼睛,輕輕點了點頭。
“坦白說,確實是事實。”
“為什麽之前不說?”肋坂低聲問。
“這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案發時我已經不住在那裏了。懷疑松倉之後從專案組聽說那個案子,查看資料時才發覺那是自己住過的宿舍。當時沒想到這種關系需要向誰報告,把已經著手調查的案件扔給別人。可能是我想得太簡單了,我覺得自己不說也不會有什麽問題。如果這一點是該批評的,我承認錯誤。”
“這次的案件,你相當執著於把松倉告上法庭,難道不是因為有這一層關系嗎?”
“副部長您要怎麽想,我都沒有反駁的立場。我本人覺得沒有任何關系。這是在客觀分析搜查情況的基礎上,逮捕、起訴一步步走來的。”
肋坂不再說話,嚴肅地把雙手交叉著抱在胸前。
“還有一點,”永川提高了聲音開了口,“在蒲田專案組討論到的弓岡嗣郎,他失蹤的那個五月中旬的周末,你去哪裏了?”
“5月中旬?”
“5月12、13日。”
“半年前的事情了……如果有重要的事情,我應該會記在備忘錄裏的,一下子想不起來,無法回答。”
“不是去了小田原,從親戚那裏借了車嗎?”
原來如此,周刊記者是從這裏找到線索的,最上不動聲色地想。
“不記得是不是那天了,不過5月份確實去看過叔父,跟他借過車子。天氣不錯想出去兜兜風的。”
“去哪裏了?”
“沒有目的地,隻是沿著山路、河邊隨便開開,散散心。”
永川和肋坂都沒有相信最上的話。但是,最上一副滿不在乎、佯裝不知的表情。
被永川叫過去,進行了這番簡單的對話,之後會面便結束了。當然,最上並不認為這就結束了,不過他表面上像什麽都沒發生一樣,回到了日常工作中。
過了兩天,《平日周刊》發售了,晨報上登著大大的標題“蒲田老夫婦被殺案——檢察官的可怕疑點於公審前浮出水面”,上班的電車中也掛上了同樣的廣告。
報道是最上幾天前遇到的那個一臉得意的記者寫的,內容非常深入。報道抓住最上學生時代住過北豐宿舍這一事實,還從叔父處確認到,弓岡在箱根失去最後音信的前一天,最上向叔父借了車子,直到第二天很晚才歸還。從內容上,最上跟弓岡被殺一案有著十二分的關聯。報道中還寫到據蒲田案的知情人稱,最上對指控松倉非常執著。這樣的證言應該是沖野說的吧……最上看著報道,陷入了沉思。
周刊發售的那天,最上目光所及之處竟然是不可思議的安靜。大家像沒有看到《平日周刊》的報道,一切如常。長浜也沒有涉及任何和報道有關的話題。雖然不知暗地裏是如何行動的,但是永川和肋坂都沒有再找過他。
可是,接下來的日子裏,可以明顯感覺到搜查本部的刑警中有工作往來的那些人對他冷淡了起來,去辦公樓食堂時,也總能感覺到周圍監視的視線。
後來,本該交給最上的新本部案也漸漸沒有了。
12月的第一個周一,最上剛到辦公室,就被永川叫了去。
“這是調令,職務到紅磚房去問吧。”
永川隻此一言,說罷把一張紙遞給了最上,上面寫著調入法務綜合研究所的總務企劃部的調令。
在最上看不見的地方,調查在切切實實地進行著,張開了一張大大的捕網。這就是這張調令包含的內容。
調令既出,就隻能遵守,這就是公務員的宿命。最上無言地行了個禮,便從刑事部長室離開了。
回到辦公室,同樣接到事務局調令的長浜,過了一會兒黑著一張臉回來了。
“我們要分別了。”
最上說完,長浜難過地點點頭說:“真是太遺憾了。”
長浜把最上管理的本部事件資料抱到肋坂副部長的房間之後,幫最上整理私人物品。
“讓我來吧。”
長浜幫最上把裝了私人物品的紙箱子放到台車上,搬到了法務綜合研究所所在的紅磚樓裏,到了研究所,被領進了一間像會議室一樣的小房間,裏面擺了一張會議桌。
長浜把紙箱放在會議桌上,再次深深地低下頭。
“以前的日子裏多謝您的照顧。”
“你也幫了我很多忙。”最上說著,伸出了手,“副檢察官的學習不要放松,要拓寬自己的工作面。”
長浜雙手握住,深深地點了幾下頭,終於下定決心開了口:
“檢察官,在您困難的時候我幫不上忙真的非常抱歉。雖然有很多流言蜚語,但是我相信您一定可以戰勝,期待有朝一日還能跟您一起工作。”
被周刊提出質疑後,長浜沒有在最上面前提及過那件事。這會兒聽到他這麽說,最上心中五味雜陳。
“謝謝你。”
最上簡短的話語中飽含感激,送長浜出去。
那之後,法務綜合研究所的職員抱了一堆資料到最上的房間來。
“這個資料裏有這十年的二次考試(司法實習生考試)考過的題目,如果你有評價、提議之類的,請總結成報告提出來。”
並沒有要求期限。也就是說這隻是把最上困在這間辦公室的手段而已。
從那之後,最上每天在紅磚房的這間小屋裏安靜度日,沒有任何人來往。雖然可以在家中和朱美、奈奈子一起吃晚飯,但是內心的壓迫感已經不由分說地表現了出來,秋天一起吃飯時那種輕松的氛圍日漸沉重起來。
調離搜查檢察官職務後大約過了一個星期。一天夜裏,晚飯結束後,最上的手機響了,對方自稱是最高檢的石塚檢察官:“有些事情要問,明天請來一趟最高檢。”
終究是來了。掛斷電話,最上有強烈的預感。一般針對案件的傳喚,如今也落到了自己頭上。原本以為會是管轄山中湖事件的甲府地檢,結果卻是最高檢。看來本次涉嫌檢察官作案的事情在檢察機關內部喚起了超前的危機感。
“朱美……”
深夜,房間裏一片漆黑,最上睡不著,用被子裹住了身子,感覺到旁邊的朱美也還沒睡,便輕聲地喚了一聲:
“可能要發生讓你擔心的事情了。我不會有事的,不過到時隻能顧到自己,家裏的事情就交給你了。”
朱美沉默了一會兒,終於開了口:
“小田原的叔父來過電話,說是有周刊的人去打聽消息他就回答了,他問自己是不是做了多餘的事情。”
“是嗎?”
“我跟他說不用擔心。”
“那就好。”
“要是我當時和你一起去叔父那裏就好了。”
朱美對於最上的事情了解到何種程度,她不開口,最上也不清楚。對於回不去的過去她心裏確有些後悔,可是她沒有責備最上,卻在責備自己,這讓最上心中隱隱作痛。
“韓劇裏總會發生些現實中發生不了的事情,以前覺得很有意思,不過活得越久,現實裏也越有可能會發生各種事情哪……”
朱美小聲嘀咕著,輕輕嘆了口氣。
次日,最上來到最高檢,走進用於審訊的小房間,和石塚昭二隔著桌子面對面。石塚是最高檢的刑事副部長。五十多歲的樣子,長相俊朗,看向最上的目光中沒有一絲松懈。
“關於山中湖的槍殺棄屍案,山梨縣警方的搜查有了很大的進展。”石塚說,“被害男子曾被提名為蒲田老夫婦被殺案的重要嫌疑人。你如果知道什麽,希望不要隱瞞,老實交代。”
“我什麽都不知道。”面對石塚為了不錯過任何一絲遲疑的嚴厲目光,最上不見任何閃躲,淡淡地回答,“由於弓岡喝醉跟旁邊的人透露了自己殺害蒲田老夫婦的罪行,搜查本部提出在鎖定松倉的嫌疑之前,應該要去確認弓岡的話的真偽。我最初覺得酒桌上說的話並不可信,但是也不能排除弓岡和松倉是共犯的可能性,所以和搜查本部意見一緻,決定分派人員去調查弓岡。隻是,在那之後,搜查本部報告說弓岡行蹤不明,跟他相關的進一步調查也陷入困境。對於弓岡,我所知道的隻有這些。”
“也就是說,除了把他作為搜查對象,接收警察交上來的報告之外你什麽也不知道。”
“是的。”
“警察交給你的資料裏面,記錄有弓岡的手機號碼。”
“我不記得。我想應該是記錄了大緻的基本信息。”
“警方查到,5月10日星期四,下午五點後在地檢附近的某公用電話亭有一個打給弓岡手機的記錄。”
最上沒有回答。
“5月12、13日,你幹了什麽?”
“應該是去住在小田原的叔父家玩了,然後借了車出去兜風,應該就是那天。”
從叔父家借了車子開到哪裏去,還有時間,都被一一問及,最上回答隻是隨意的,已記不清具體路線,臨時小憩的地方也是在路邊小站,具體是哪個站不記得了,很多沒能答得出。
“去山中湖附近了嗎?”
“漫無目的地開車兜風,記不太清了……隻是,我不記得有特意選擇山中湖附近的某地作為目的地。”
“道路車牌號自動讀取系統捕捉到了你叔父的車牌號。”石塚在最上面前鋪開地圖,用手指描畫出連接小田原和山中湖的國道,“你開車多次往返於這條138號國道,恐怕你休息的車站是在這裏吧。用這裏的公用電話,在13日傍晚五點左右,給弓岡的手機打過電話。然後……”
他的手指落在小田原到蘆之湖附近一帶。
“那個時間段,弓岡在箱根湯本。四點半左右,監控拍到他出了站台。三十分鐘後,有人從車站給弓岡的手機打了電話之後,你開的車上了138號國道朝小田原方向駛去——準確地說,應該是箱根湯本方向——有記錄留下來的。”
石塚稍微探出身子繼續說:
“當然,那之後,又拍到你往山中湖方向的行跡。”
自從弓岡的遺體暴露後,隨著最上的過去和箱根的行蹤逐漸明朗起來,警察能順藤摸瓜追查到這些,也許不過是時間的問題。
但是,石塚口中隻有間接證據……最上對自己說。
“既然車牌號自動讀取系統拍到了,那麽也隻能說明我的行跡。硬把我和弓岡聯系起來,真是讓人為難。”
“你是說你沒和弓岡見面?”
“當然沒。”
“最上君。”石塚稍微緩和了語氣叫了最上的名字,“我們對你持有多大的懷疑,你自己應該也能稍微感受到,我就直接說了。當這個事情交到我這裏來的時候,真是大吃了一驚。我想怎麽可能?要調查的可是在職檢察官,而且經驗豐富,事業有望,僅僅從你在地檢刑事部從事本部系工作來看,就能推斷出是個有能力的人才。這樣的人真的和殺人埋屍案有關嗎?
“但是,當我著手調查案件背景和人物關系,從警察那邊聽到搜查報告後,我就理解了。這樣說可能有問題,不過正因為你身為檢察官,才會發生那樣的事。我也想過,如果站在你的立場,我又會怎麽做呢。
“當然,人都死了,找什麽理由都無法原諒了。這個案子不僅給檢察機關,給整個法律界都帶來了巨大的沖擊,不可能簡單贖罪的。
“不過,我是以同伴的身份來跟你對話。雖然我和你經歷不同,但是同為檢察官,我想有些事情必然可以感同身受,無論你今後如何,我都認為你是真正的檢察官。所以啊,以檢察官和檢察官的身份,請你告訴我,你賭上檢察官的事業,甚至賭上你的人生,做了什麽?請你親口告訴我。”
石塚的語氣中飽含熱情。也許這個男人能理解最上的行為中那超越了善惡的部分……他的每一句話都透露出這樣的信息。
可是……
他對最上流露出來的共情,有多少是真心實意?在這個位置上,所有的感同身受都是為了攻破嫌疑人的心理防線。最上對這些套路再清楚不過。
“對我抱有多大的懷疑,我很清楚。隻是,我本身沒做的事情,實在不敢當,若是以此為前提,我無話可說。”
“最上!”石塚突然變臉,怒目瞪著最上,“懸崖勒馬吧!你要走的那條路是萬丈深淵!”
最上面無表情地聽著他的咆哮。
那日之後,最上每天都要被傳喚去最高檢,接受石塚的審訊。
石塚有時用充滿人情味的話語來感化他,有時又用激烈的言辭來鞭打他,或者用長時間的沉默來打心理戰。
每當稍有動搖,最上就會想一旦自己投降誰最高興。腦子裏浮現出的是松倉的笑臉。這是他無論如何也不能接受的,於是繼續咬牙堅持著。
和石塚的對抗持續到第四天,從他的言辭中,最上感覺到證據迎來了最後關鍵性的進展。手槍的出處還沒有暴露,不過得益於道路車牌號自動讀取系統,在箱根湯本站附近的監控有數據留存下來,可以清晰地確認出最上的行蹤,足以從理論上證明他和弓岡有過接觸。
已經進入寒冬了,大街上張燈結彩,洋溢著迎接聖誕節的華麗溫馨,而最上每天早上被車子接去最高檢,經過漫長的審訊,晚上再被車子送回府邸。
審訊開始後大概一個星期的那天晚上,最高檢的車子送回最上,車剛停在門前,最上就被幾個人圍住了。
“是最上檢察官嗎?”
最上被聚光燈包圍,正面架起了一台電視台的攝像機。
“山中湖拋屍案,最上檢察官知情嗎?”
一個女記者說完便把話筒轉過來對準最上,最上沒有理會她,疾步走進了家門。
媒體是很靈敏的。可能已經了解到了一整天都關在審訊室裏的最上所不知道的動向。
逮捕快到了吧……
最上和家人安安靜靜地吃過晚飯,回到書房時手機響了。
是公審部的末入麻裏。
“蒲田案的初次公審,被申請延期了。”
麻裏認真地匯報。
“是嗎?”
恐怕公審的日子不會到來了。最上萬念俱灰地咬緊了嘴唇。
“力不從心,真的非常抱歉。”
最上的嫌疑日漸浮出水面,不知她有沒有想過這個公審究竟是否合理。被交代的任務就要拼盡全力,隻是這個結果太不盡如人意。麻裏的語氣中傳達出了深深的遺憾。
“不是你的錯。你做得很好。謝謝你。”
最上從心底緻謝,掛斷了電話。
“如果哪天我回不來,這個家就交給你了。如果有什麽為難的事情,就去找前川商量,哪怕是小事情。他會幫忙的。”
夜晚,一片漆黑的臥室裏,最上對朱美說。
“沒關系的,忍忍就過去了。”
最上給朱美鼓勁,也像是在說給自己聽。
朱美無疑對丈夫將要面對的事情有了某種預感,一句話都沒有多問。
“明天的晚飯,吃什麽好呢?”沉默中,朱美問起這個問題。
“有什麽想吃的嗎?”
“對哦。”她的體貼讓最上感到一種無法言狀的平靜,“天冷了,還是吃火鍋吧……石狩火鍋吧。”
“好的呀。”朱美有些開心地說,“那我明天去買些新鮮的鮭魚肉。”
“好,拜托你了。”
第二天早上,最上又被車子接走,接受最高檢的石塚的審訊。
可是這天,石塚沒有像往日一樣,對這個連續審訊了幾天的案子窮追不舍,爽快地接受了最上的否認,有時還會跑題聊到家常和過去的事情。
“我也在劄幌地檢幹過兩年,比你上任稍微早點。在A廳上班就是打打醬油,然後到處玩。冬天每個周末,都帶著滑雪闆去雪山,一到周一,頂著一張曬黑的臉,唯有兩隻眼睛上留著護目鏡的印子,去審訊……”
最上心不在焉地聽著石塚的話,腦海裏浮現的不是白雪皚皚的故鄉,而是沖野現在在幹什麽。
“飯也特別好吃啊。拉面、羊肉,還有寒冷的季節一定要吃的火鍋。石狩火鍋當然不錯,螃蟹火鍋和鰍魚火鍋也很棒哪。”
螃蟹火鍋和鰍魚火鍋最上都愛吃,不過他還是更愛今晚朱美等他回去吃的石狩火鍋。在故鄉時自不必說,在北豐宿舍時,也經常拜托老闆娘理惠做。不過,要說期待的話,要數今晚的石狩火鍋了,和朱美的體貼一樣,能瞬間溫暖最上的心……這樣的晚餐現在就開始期待了。
中午和石塚面對面坐著,吃了他安排的幕間便當。喝過事務官泡的茶,想去上廁所,於是事務官跟到了衛生間。這樣的情形從第一天以來一直是這樣,初時覺得非常討厭,但時至今日倒也習慣了。
上完廁所回到審訊室,石塚不知道去了哪裏。
最上在安靜的房間裏,陷入了沉思。中飯前感到垂涎三尺的今晚的石狩火鍋,為什麽突然一下子變得好遙遠,好像是個幻影般的約定。也許朱美並沒有指望今夜真的能夠全家人圍坐著吃火鍋,隻不過是給今天的最上一點支撐希望的念想吧……
為什麽會這麽想,是因為吃完午飯又餓了嗎?
還是,因為石塚還不回來?
不久,門終於打開,石塚一臉嚴肅地回來了。
他手上,果然握著一張紙和一副手銬。